其實他並沒有怎麼遲到,不過他一開口,就是一派江湖的豪氣。他是角頭音樂負責人,張四十三。
你可以從角頭音樂的官網上找到這個唱片品牌獨樹一格的種種:角頭為何叫做角頭(張四十三對本土力量的憧憬)、不同於主流唱片公司的社會主義色彩、經營唱片品牌而非包裝歌手形象(如此,也能讓歌手有更多發展的可能性,一如曾在角頭「混過」的五月天、四分衛)、以黑膠唱片尺寸做包裝(使他們的唱片不被淹沒在主流市場的架上)、CD封面皆呈現獨特的設計美學(對此,張四十三說:「這麼大張的包裝,買回去就算不喜歡聽,擺著也很好看啊!」)、推廣台灣獨立音樂(創辦海洋音樂祭、原住民音樂)的歷程…
然而,角頭/張四十三想做的事,不止於此。
總有一天,我們要把這個聲音,帶到國家音樂廳去!
這個原本看似遙不可及的豪語,在2010年2月26至28日即將實現。
某天,張四十三接到了一名自稱簡文彬的人來電,說是有個構想要當面詳談;掛上電話,問了親友,才知道對方是台灣知名的指揮家。一頭霧水,還不知將面對什麼挑戰的張四十三,初次與簡文彬會面,卻相談甚歡;這便是此次「2010兩廳院台灣國際藝術—很久沒敬我了你」演出的緣起。
超乎想像的演出組合,形式當然也不能一成不變(歌手演唱、國家交響樂團伴奏?)。學電影出身的張四十三,有天馬行空的提案力也有執行力。舞台後方播放著由簡文彬自身經歷發展出的影片—一位指揮家跋山涉水尋找幼時記憶中原住民保母的美麗歌聲;舞台中央,國家交響樂團打著赤腳以樂聲相應;歌手們透過巧妙的劇場設計,魔幻似的從銀幕中走出來,既歌且舞…結合了音樂、電影、劇場、舞蹈等多元的形式,你所能看到、體會到的,遠比表演名稱「很久沒敬我了你」,仿擬原住民語法的字面要來得更豐富。
南王首部曲!……然後呢?
這場演出,幾乎動員了所有南王部落的村民,能有這樣的陣仗,也是靠著張四十三多年經營來的換帖交情(但他大概不會喜歡「經營」這種說法);他半開玩笑地說:「我做過的這些歌手(指陳建年、紀曉君、昊恩家家等)大概是南王裡,最不會唱歌的咧」。
但也是因為有著超出發行人與歌手的交情,讓張四十三重新開始思考自己的行銷方式:大眾開始認識這群原住民歌手,也讓這座僅一千多人的卑南族小部落,十年內奪得八座金曲獎,但是這真能對南王村民們的生活產生幫助嗎?
在南王首部曲「很久沒敬我了你」後,張四十三還要出招。第二部曲,將推出由吳米森導演、南王文化為背景的電影「3KW2Y」(原住民愛唱卡拉OK,點歌需輸入的歌號),期望能透過電影行銷的方式,把台灣原住民文化帶到國際。文溫德斯「樂士浮生錄」,開啟全世界對古巴音樂的認識和熱潮,正是張四十三理想的模範。
第三部曲,預計在南王部落附近的卑南文化公園,進行常態性的原住民歌舞實境秀。「就像桂林『印象劉三姐』那樣,但是我們會做得更好!」他自信滿滿地說,然而他也知道這樣的計畫,還是得靠政府接手投入才行。
從品牌出發,但要做格局更大的事
有人懷疑:「你怎麼知道這就是南王居民想做的事?不是強加於他們、消費他們的行為?」「啊,我跟他們喝酒是喝假的喔?」張四十三的回答,四兩撥千金。沒說出來的那些,是交情、是溝通、是融入、是認同。
「(從唱片到三部曲整個計畫)你怎麼看待原住民音樂智慧財產權這件事?」對這個問題,他收斂起他的不拘小節,認真以對:「做唱片的時候,我們也儘可能找到歌曲的原創者,一個村落一個村落的探訪,但這是一件很難的事…其實對原住民來說,唱歌是一件很快樂的事,生活中很自然地就唱起來也傳開了,根本不會去計較什麼智慧財產權…不要總是用我們漢人的想法去想所有的事…」你很難不去相信他話中的誠懇,也許更寧願這麼相信,因為有時當人過於執著表面問題時(例如這裡所提到的智慧財產權),便無法解決那些更必要、更為急迫的事(改善原住民朋友的生活)。
帶著某程度的遺憾:因為這竟不是政府機關主動發展出的創見、政策,並且這樣的反省,居然是由一個小小的唱片品牌發動—做的這些種種(出唱片或政府的輔導政策),到底能不能對部落居民的生活有實質助益?。但也許,正是因為角頭音樂做到了官方所不能的「親近」,而願意思考多一點,也靠近問題多一點;即或「南王三部曲」不是最佳的、也不會是最終的答案,但你真能感受角頭不只是作為一個唱片品牌的誠意。
當角頭說:很久沒敬我了你!你可以大方地接下這邀請的酒,這樣交一群朋友;也能在南王三部曲酒過三巡後,持續檢驗、關懷,成為不離不棄的換帖兄弟。
(Text By Amber Chang)
<很久沒敬我了你>
時間:2/26、2/27 19:30 2/28 14:30
地點:國家音樂廳
指揮:簡文彬
舞台導演:黎煥雄
影片導演:吳米森
編曲:李欣芸
設計:蕭青陽
演出:國家交響樂團、嘎亙樂團、胡德夫、陳建年、
巴奈、紀曉君、昊恩家家、南王姐妹花等